痛而復快,悲欣交集
——慈濟歲末祝福觀禮側記
釋昭慧
臉書留言錄(之一二一六)
113.11.23
清晨出發,與住持心皓法師及學眾一行七人,驅車至新店靜思堂,參加慈濟歲末祝福活動,先與證嚴上人溫馨座談。
難得聽到上人談起青年時代的修行往事:請友人從日本請回《法華三經》,其後不但勤讀《無量義經》,還用鉛筆、原子筆逐字抄經,甚至於講經時,一字一字刻鋼版印製《無量義經》,分給聽經信眾。
我向上人報告,已遵囑寫完上人交代的「送行」歌詞。本想今天獻上給上人修改,但還是想等沈澱下來,以殷重心靜思修訂之後,另日再行呈上。
上人回應:「聽到歌詞已寫,我就很開心了!」她再次交代,「要常回靜思精舍,把精舍當作自己的家!」
下午回來,未及休息,立刻處理一連串的公務。喘息方定,又見新的公務湧來。暫停手邊工作,回顧上午的歲末祝福活動,複習自己寫在手機記事本的臨場速記,以及臨場拍攝的一些相片,於是決心「不務正業」,趁自己印象猶新,寫一些觀禮側記。否則這點滴心得,會在沒完沒了應對冗務的情況下,一天天地煙消雲散。
一、「行入」慈濟大藏經
大會開始,依往例播放慈濟大愛團隊精心製作的2024「行入慈濟大藏經」紀錄片,它依月份排序,將國家、地區與重要事件,配合影像而作旁白,算是影音版的「慈濟年鑑」。
其中有一段影片,讓我印象特別深刻。那就是,日本能登半島地震、洪水接連發生,慈濟團隊進行勘災任務,並於能登半島的珠洲市及志賀町進行「見舞金」發放。日本民眾在受訪時感動地說:「台灣也有地震,你們竟還過來幫助我們!」隻言片語,深得我心。
沒錯,台灣今年同樣是地震頻繁,花蓮災情尤其嚴峻。山崩地裂,導致蘇花公路與中橫公路的許多路段,依然柔腸寸斷,全線恢復通車的夢想,至今遙遙無期。
就我所知,靜思精舍亦是建物與庭園受損嚴重的「受災戶」,但精舍師父與慈濟團隊顧不得自家的千瘡百孔,依然四出賑災,撫慰在地災民。由此可知,要慈濟人以「台灣也是受災戶」為由,對日本的蒼生災劫不加聞問,這對他們而言,是絕對做不到的。
看到久違的阿貴(慈濟國際賑災大將謝景貴居士)也在鏡頭中現身,雖然增添了幾縷白髮的歲月痕跡,但他神采奕奕,與青壯年代相較,不但毫不遜色,更且猶有過之。顯然他在上人的慈悲召喚下,終於揮別了閒雲野鶴的愜意生活,回歸振翅翱翔的大鵬本色。他的歸隊,讓我格外欣喜。
二、上人開示:痛而復快
緊接著證嚴上人進場,為新進委員授證,並為在場大衆廣發福慧紅包。然後緩緩坐定,為大衆開示。
上人首先從本年歲末祝福活動的Slogan談起:
正念勤修學與覺
精進力行菩薩道
她勉勵大家「盤點生命的價值」,勤修「對人類有利益,對社會有幫助」的菩薩行。
其次,上人特別提到她對「科技貢獻」的感恩之情。原因是:「一音圓演,全球連線」。全球慈濟人按個鈕,就能同步在十餘國家,運用1000多條線,共同聆聽法音(當時線上已有1118人)。
話鋒一轉,上人幽默地說:「醫生、教授最難度,因為他們很固執。」然而這次在歲末祝福環島行腳期間,上人因受風寒病苦,而不得不在台中與新竹的場次臨時缺席。未料台中慈院醫師們竟然趕到桃園來入經藏(演繹《無量義經》德行品與《法華經》藥草喻品),這讓上人非常感動。
話題忽然轉到氣候變遷與水資源欠缺,這兩項重大的人類危機。上人悲心殷切,諄諄叮嚀慈濟人:「要啟動愛心,推動茹素護生與救生。茹素有利於水土保持,可以減少養殖場;而且肉類不衛生,菜根水果香。」總之就是囑咐大家,從護生、環保與健康角度切入,齊心協力推廣素食。
接著,上人回顧自己與醫護人員的不解之緣,溯及14歲的少年時代。原來那年上人的令尊突然往生,她因此決志茹素報恩。在醫院照護父親的8個月裡,她與醫護人員甚為投緣,時相聊天,未料竟然就此而與醫界結下善緣,數十年來帶著「大醫王與護理菩薩」共同努力救死扶傷。
最後,上人再度提到剛才與我們溫馨座談時,娓娓道來的一段往事——研讀與講授《無量義經》。她這回比座談時講得更加仔細。
原來,為了講授此經,她用鋼針筆一字一字地刻鋼版,然後油印經文,發給大家。未料用力過勤,導致手腕與手指的韌帶受傷。至今仍時不時雙手揉搓以緩解疼痛。
講到這裡,我才知道為何上人在與我們茶敘、座談或聆聽報告時,偶而會有雙手揉搓的動作,原來這是為法精勤,而在局部肌肉過勞的情況下,產生了手部的永久傷害。
這時上人卻峰迴路轉,告訴大家:雖然為此而產生痛苦,但也因此而法喜充滿。於是她以「痛快痛快,痛得快樂」,來為弘法利生的艱辛道途,也為本次大堂開示,作了一個「畫龍點睛」式的總結。
「痛而復快」,這與弘一大師的臨終法語「悲欣交集」,甚有相互輝映之趣。原來,痛苦與快樂,悲傷與欣喜,在人們看似相互矛盾的情緒,在忘我利他的菩薩行中,卻是雙遮雙照、交融互映的修道體驗。
憫蒼生之大痛,挽狂瀾於既倒。既爾如是,菩薩行人就必然要承受席不暇暖的生活壓力,以及色身過勞與傷損所產生的疼痛與煎熬。然而,菩薩行人卻也在「人傷我痛,人苦我悲」(上人法語)的漫長道途,淵源不絕地湧現著無量無邊的禪悅法喜。
無怪乎上人會以「痛快痛快」四字,自況其「痛而復快」的現況。那恰恰是證嚴上人既令人「仰之彌高」,卻又「恆為眾生不請之友」的人生意境!
三、生命拔河,力挽狂瀾
開示已訖,上人在弟子的扶持下,緩步走下臺階,在我旁邊入座,並親切地與我握手。這時我才驚覺,她的手指竟是如此冰涼!難怪每當她說法完回座之時,弟子都會遞上熱騰騰的毛巾,原來這是弟子們心疼上人雙手冰涼,及時供其暖手之用。
緊接著,新店慈院趙有誠院長帶領醫護人員200多人,展開一場「入經藏演繹」,以舞臺劇重現八仙樂園慘案與新冠疫情奇蹟,那是院內醫護同仁奮勇救護傷患與確診重症患者的艱辛歷程。
透過他們雄偉的歌唱與朗誦,以及極具力度與美感的肢體動作,讓大家共同回顧那兩段印象猶新且令人驚心動魄的台灣災難史,也深深感受到,醫護人員在生死交關的最前線,冒著生命危險,從死神手裡搶回瀕危眾生的可貴情操。
他們就像披戴盔甲、守護前線的將軍與戰士,不斷地為挽回眾生共業與世紀災劫,而與頑強的病魔進行無休無止的角力。終於,醫護團隊的悲心願力完勝。雖然他們一無所求,無相布施,然而這兩段慈濟醫護團隊「全體動員超限戰」的光輝紀錄,必將永銘人寰!
大會結束後的用餐時段,我向趙院長衷心讚嘆,他們的經藏演繹,令人震撼,無比感動。院長說:他們近期每週三次於下班後集訓,但醫護人員畢竟還是以醫病為先,所以很難全員到齊。直到昨天彩排,才終於全數報到,所以他「忽然覺得聲勢浩大」。而這項「(醫護)業外操兵」的幕後總指揮,當然就是女超人慈悅菩薩,她甚體會漸進教學的要領,總是在大醫王與白衣大士可容受的範圍內,逐漸增加演出橋段。
這一聽,我就更加佩服了。委實難以想像,演出橋段遞增,操兵卻從未到齊;而且昨天才全員到齊,今天臨場動作與步伐節奏,竟然可以如此整齊劃一!
演繹完畢,趙院長率領醫護團隊,在上人跟前長跪合掌,虔誠發願:
「雖然我們的力量很微小,但是我們都是您的兵將!在菩薩道上,我們會勇猛精進,以佛心為己心,以師志為己志,我們不畏艱難,全力以赴!」
我不禁揣想:這些上人口中「最難度」的高端菁英,長期受到上人的人格感召,即使是百煉金剛,也不得不轉化為繞指柔戒。他們以無與倫比的孝心與願力,凝聚成鋼鐵般的意志,在醫護前線過關斬將,降妖除(病)魔。這兩段驚心動魄的生死拔河,對他們而言,可說是刻骨銘心,所以才一登台,就可瞬間入戲。
四、上人囑託,弟子奉行
忽然覺得,趙院長好似「寶杵鎮魔軍」的韋陀菩薩,帶領著天兵天將,展現壯大軍容與威武陣仗,讓上人欣然「閱兵」,安心地把守護眾生的重責大任,託付予彼!
忽然想到慧思與智者之間的會遇剎那——靈山一會,儼然未散。此時此刻,吾人濟濟一堂,宛若佛陀與「千二百五十人俱」的靈山勝會。
而趙院長與醫護團隊的殷重發願,與上人對他們的欣然回應,彷若師徒之間心心相印,讓我聯想到佛陀對地藏菩薩的殷重託付。(地藏菩薩分身無數,三白佛言:「唯願世尊不以後世惡業眾生為慮。」佛陀讚歎地藏菩薩:「善哉!善哉!吾助汝喜。汝能成就久遠劫來,發弘誓願,廣度將畢,即證菩提!」)
最後,上人再次登台主持祈福大典。大眾緩唱「祈禱」,燃燈供佛,在悅耳動聽的歌樂聲中,上人再三殷殷叮囑,切切祝福。台北新店慈院的歲末祝福大典,就在如此溫馨的氛圍下,劃下了圓滿的句號。
【後記】
台北慈濟醫院喬主秘盛情邀請,臉友羅雲居士持續關切,慈濟眾位法師、醫護同仁與志工殷切款待,無任銘感,謹申謝悃!